秋风是谁的悼念

Lonely&Lovely

川藏线

私设如山,只嗑氛围感。

穷游者谢×导游丁真

楔子

人类自古向死而生。


01

网上总有一种说法,如果在都市生活得迷茫,就去川藏线穷游:一定要身无分文行囊空空,和高原反应来一场殊死搏斗,才能获得些领悟。


谢霆锋红得太早,舞台和荧幕早就变成了生活的一部分,某一天他开始厌烦这一切,却摆脱不了。香港太小,太吵,在人为填造的陆地上没有雪山,没有高原,甚至没有崎岖不平的沟壑,那里除了高楼还是高楼。


那就走吧,去川藏线。


于是谢霆锋真的走了,像网上很多旅行文学作家一样,背着行囊,向川藏线出发。在几个昼夜以后,谢霆锋去了理塘县。


很多人踏上川藏线,目标是拉萨或者雅安、九寨沟。不过穷游的人多了,连布达拉宫都少见几个真正的朝圣者,敢磕长头匍匐于山路。雪域高原也有了匠气,就像是生来为了展览。


他偏不走别人的路,什么旅游指南报团攻略全都扔在一边,不去布达拉宫,也不看九寨沟,只是上了一辆长途汽车。司机问他,去理塘吗?他鬼使神差地答应了。


这边旅行好像没有方向,就是一场真正的穷游,遇见什么,看见什么,全凭自然恩赐。谢霆锋去得巧,赶上一个旅游团去看藏戏。当地的居民戴着特制的面具,群山回唱着他们原始粗犷的曲调,千呼百应。


大风刮过山岗,连绵的雪山之上,是无边的天空。


藏戏唱的并不是歌,是一种破碎的旋律,或者说语言——它诉说人从洞穴翻山越岭跋涉千里,演化出无数族群的数十万年时光,苍茫而宏大。


这场“表演”结束,谢霆锋忘了喝彩。


他过了许久才开口,不是赞美,而是——

“我太震撼了。”


你在震撼什么呢,谢霆锋?


也许是震撼为首那位演员的面具洁白无瑕,好像连绵的雪山长在他的脸上,从此把圣洁纯净刻进灵魂。


02

理塘的冬季干冷而漫长,风呼呼地在脸庞上刮出高原的红。横断山脉把这里割得四分五裂,人们躺在格聂神山的怀抱里,远离了喧嚣。理塘是沉默的,沉默地躺在青藏高原的东南缘,没有霓虹灯炫目的人造光晕,所有的建筑物都只是天穹的色调。


那个藏戏演员问谢霆锋:“你是来旅游的吗?”他的汉语带着口音,有点生涩。也许是为了做向导特地学的吧,谢霆锋想。“我见过很多像你这样一个人来的……”他想了想,“你是穷游的人吗?”“是。”


“天快黑了,你有没有落脚的地方?”


“没有。”


和许多穷游的人一样,谢霆锋并不打算停下,他打算沿着川藏线一路走,挥霍他追寻自由的时间。“你一个人不太安全……如果不介意,可以去我家。”丁真没有再说,等着谢霆锋的回答。


谢霆锋不知道的是,丁真的经济来源除了给旅行团做向导和推广藏戏,还有留宿一些独自旅行的人。站在他的角度看,穷游的人其实大部分有钱又有闲,他们只需从陌生人的语言中听到他们从未触及的生活,就会恍然大悟,美其名曰人生启示。


什么迷茫什么解脱,只不过是厌倦了当下的生活。


那些人也许会感谢他,也许会遗忘他,不管怎样,他总能获取一些报酬。这些报酬丁真一分不少全给了读书的孩子,他想让他们认识到真正的自由。渴望外面的世界没有错,但是不要把始乱终弃的人生当作是自由。


 “好。”谢霆锋答应了。


现在丁真觉得,谢霆锋和他们一样。


他把人带回家,只字不提钱。但谢霆锋提出要给他导游费的时候,丁真还是愣了一下。


“……谢谢。”


“今晚麻烦你,明天我就要继续走了。”


谢霆锋的声音带着些香港的口音,每个字都带着些认真的劲儿。丁真感觉很陌生,却有点喜欢,就像这里的孩子第一次见到格聂神山,从心的深处就有一股亲切。


“去哪?”


“去川藏线的另一边。”


川藏线不是一条公路的名字,是人们追寻的方向,人们沿着它探寻神秘,学会敬畏自然。不停地走,不停地走,是对川藏线最好的尊重。或许人类有向死而生的天性,从他们走向广阔土地开始,就注定要在挑战中进化。


青年没有再说话,只是一杯一杯给谢霆锋倒酒,他自己也喝。谢霆锋也不推,沉默地喝着一杯又一杯,也看着丁真喝。


“你要跟哥哥去外面吗?”


酒精让人的反应迟钝,丁真顿了一会才思考。不止他有些茫然,谢霆锋也无措。


“我想留在这里。”


“为什么?”


03

“你要去看小狐狸吗?”


丁真说要送谢霆锋,他从未送客人送这么远,几乎要把路在他面前一层层地铺开。他突然意识到谢霆锋是个穷游者,他今天在这里,明天就去了别的地方,他不需要那么多的依依不舍和送别。丁真有些慌张地低下头,像个犯错的孩子,过了很久他叫住谢霆锋,然后说:


“谢霆哥,你要去看小狐狸吗?”


谢霆锋想都没想就答应了。丁真想起昨晚他们在篝火前的聊天,谢霆锋谈起他的生活,他年少的叛逆,他在聚光灯下的大大小小。他想一直跑,去好多地方,没人要他停下,没人能让他停下。穷游的日子里他找到了这种感觉,就像是站在大地的背脊上俯瞰世界。


一路走过县城不是很宽阔的街,谢霆锋越发觉得,理塘是沉默的理塘。香港无论什么时候都车水马龙,灯火通明的都市没有夜晚,无处不在的霓虹灯让喧闹充斥每个角落,很少有安静的时候。然而理塘不曾有过那样的嘈杂,他来前这样,他来之后也这样。淳朴与沉默刻进了这座县城的骨子里,一如它在格聂神女的怀抱,数十年如一日的纯净。


这条公路是川藏线的分支,周围有些动物栖息。远处有个晃动的红棕色身影,丁真叫谢霆锋回头,说那是小狐狸。


它瘦骨嶙峋,没有光泽的皮毛堪堪包裹着身躯。它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,瘸了的后腿在草皮上留下一道拖痕。它一点也不怕生,向谢霆锋走过来,然后甩了甩尾巴——


本来应该毛茸茸的地方,只有大大小小的秃斑。


“那就是小狐狸,这附近还有很多很多小狐狸,它们不怕人,有车停下就会凑过去。它们会向过路人要食物,什么都吃……


“这样的小狐狸到处都有,它们可爱,人类也喜欢它们,给它们大把大把的食物,然后拍照,发到网上。狐狸不能吃人的东西,但是游客觉得投喂它们是很有爱心的事……


“大概它们也这样觉得吧。


“你看,它在和你打招呼。


和它以前那些死去的同伴一样。


“所以……你也要喂它吗?


狐狸和人的头顶都是无边的天空,苍茫的,带着点蓝的灰。


有好多好多的小狐狸往这边跑,两只,三只,四只。像一堆堆裹挟着枯叶的火,窜着跳着掠过草皮,跳进谢霆锋的视线里,烧得他眼疼。野生狐狸的领地绝对没有这么小,而它们来得太快,很显然走的路程也太少。


人和狐狸僵持着,谁都没有再上前。


在过去的几年中它们一直这样,一直乖巧地,温顺地,甚至争先恐后地……去死。


它们放弃了十几平方公里的领地,在川藏线的分支驻守着,等着那些会至它们于死地的巧克力,那些城市里高油高盐高糖的乱七八糟东西。它们不打斗,不狩猎,送走了一群同伴又迎来下一群,永远没有尽头。


“它们是这的野生狐狸。”

“和它们一样,我离不开神山。”


丁真送了谢霆锋很远,一直送到长途汽车站。在汽车站前,他摸了摸口袋,小心翼翼地打开一叠钞票,红的蓝的都有,但更多的是皱巴巴的绿。丁真给谢霆锋买了一束花,小摊的老板娘说那是永生花。


04

丁真又开始表演,当导游。游客的镜头让他摇身一变,成了宣传大使。他的家中新添了一台电视,是政府给的补贴。


偶尔他在电视上看见谢霆锋,站在晚会的舞台上,熟悉又陌生。丁真想,原来他是个大明星啊。


丁真总是想起那个晚上,穷游的男人在那句“为什么”之后,还说了好多好多话,是醉话、梦话,也是心里话。


丁真好像短暂地喜欢过谢霆锋,荧幕上的谢霆锋。


那天晚上以后丁真每天都去看狐狸,某天他打着录制宣传视频的幌子,把摄像头对准了狐狸。他叫停这场投喂与被投喂的残忍表演,一石激起千层浪,各种慈善基金会纷纷开始行动。


谢霆锋的转发混在明星和基金会里,无声无息地跳进丁真的眼里。他写道:


“动物的野性让它们向死而生。”


丁真仍然过着平常的生活,短暂的交汇似乎没有改变太多。


第二年的春天,丁真照例去给县城里的学校捐款。学校有一张捐款的统计表,丁真已经当了几年的第一。年前学校的第二栋教学楼已经盖了起来,孩子们换掉了破旧的课桌。


这次的第一不再是他,那张没来得及更新的表上,有人匆匆补了一行字:锋味基金会:谢霆锋校长问他这位走出县城的宣传大使,是否在某个慈善晚会上见过他。


“他以前来旅游过,我给他当过导游。”


05

谢霆锋回到了聚光灯下,他拍戏,复出,上综艺,去晚会。新电影让他又一次成为媒体的话题,他的生活又回到了当初。


偶尔他在新闻上看见丁真,面对着走访的记者,陌生又熟悉。谢霆锋想,原来他真的很自由。


他总是想起那个晚上,青年在那句“为什么”之后,开始一一说起家乡的好。有方言、普通话、还有些藏戏的唱词以及有关神山的传说。


谢霆锋好像一直喜欢着他,在理塘的他。


那天晚上以后谢霆锋关注着那群狐狸,直到某天他看见丁真的视频。谢霆锋先是一怔,下意识看向角落里的永生花,看见永生花他就想起车站,想起丁真片刻的踌躇。


“谢霆哥,我……”他笑得有些窘迫,“我离不开神山,你带格桑花回去吧。


想起丁真的踌躇,谢霆锋又忍不住去回忆那群狐狸。它们很瘦,身上布满秃斑;它们不怕生,只会望着人;它们全然不知自己为什么掉毛,安静地被游客一点点地驯化。


它们从四面八方涌过来,裹挟着谢霆锋莫名的遗憾和愧疚。那一团团枯瘦斑驳的毛绒扒着草皮,像抓着谢霆锋的心。他感觉自己像过路的游客,无知还自作多情,被动物驯化成观赏者。


那束脱水的格桑花总是出现在他的镜头中,偶尔有人问起,他就回答:


“去川藏线旅游,买来做纪念。”


尾声

人与都市在相互驯化,就像狐狸和它的投喂者。


但是自然的粗犷仍是生命的开始,理塘的狐狸生活在神山脚下而非动物园的笼子,无数穷游者仍对川藏线趋之若鹜——


因为万物自古向死而生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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